第12章 是就是吧
徐衡含笑看着董筠，说道：“这是你我两个人的事情。”
其实，这一段时日，董筠对于徐衡提出的成亲的想法，不是没想过。思来想去，她不信徐衡是真心这么做的。
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一个有着魔教妖女嫌疑的女子，以徐衡的家世，怎么会轻而易举地许以婚姻。
她甚至怀疑，这些时日悉心的照顾，还有李冬冬与徐衡截然不同的态度，不过是他们红脸白脸地在唱戏。
何况，名剑山庄的事，她不信徐衡就没查出些牵扯到她的，她一直在等着他们出招。思及此处，董筠心里不免愤愤然。
事先没有周密筹划，她如今又不能打，若是离了徐衡，只怕她没被人打死杀死，就先病死毒死了。
总归是个死，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董筠心一横，回道：“一直都是你自说自话，我从来没说要嫁给你。”
“这样看来，你还是怨我。”
“你心里就没怨我吗？我们连认识都算不上。”
“我怎么会怨你，我，我一直在责备自己。我要是多警醒一些，也不至于此。”
话语里董筠已辨不出真假，她看着徐衡，很快，她失望地发现，眼神、表情，她都看不出一丝虚情假意，但要让她全然信他是真心实意的，又实在做不到。
她转过眼，不再看他，只说：“那个薛春儿，你们不是早都逮着他了吗？他们不让我见，现在你来了，可以让我见了吗？你说过，那恶贼，随我处置的。”
徐衡听她问起薛春儿，慢慢地说：“这件事，浩然与我说过，是我不让你见那恶贼的。你现下身子弱，何必为了他伤神。那贼被看地死死的，跑不了。等你大好了，是打是杀，都由你。”
董筠面上显而易见地不高兴了，说道：“当时说的冠冕堂皇，现下又拿我体弱当理由。你要是不放心，一直跟着我就是了，何必扯出这许多。”
徐衡好脾气地哄她：“动气伤身，不要气了。我只是不放心你的身体。这样，你有什么想问想做的，我代你去。”
“那我要他的项上人头，你现在去取来。”
“明明不是这样想的，何必还说这赌气的话。”
“徐大侠高看我了，我就是睚眦必报的性子。被他害到如斯地步，不取他性命，难解我心头之恨。”
徐衡见她一副不容商量的样子，有些无奈。
关于面前这位“董小竹”，不论是薛春儿，还是逮着的那些魔教子弟，都多多少少告诉了他一些事情。
薛春儿告诉他，她叫董筠，有人出千两黄金，让他把她绑到西州去，但务必保证一块油皮都不能破。
雇主不放心，还给他喂了不能人道的毒药，等到把人送到，黄金、解药，悉数给他。
薛春儿起初不信还有这种药，他以“采花”行走，在这上面颇有心得，使了很多办法，最后发现他的命根子是真不行了，这才认命。
他跟着董筠十几日，从大雪山下，一直跟到杭州。起初她一行有十人，个个身怀绝技，他不敢妄动。
后来，又有人盯着他们，下迷药、截道，虽然打退了对方，几番下来十个人也生了异心。
他们分了三路走，跟董筠一道的还有三个人，但是这三个人跟董筠也不是一条心，在一次躲避追踪后，董筠终于落了单。
薛春儿说，那日董筠又经过一番缠斗，显得十分疲累，但她很小心，藏得很好，要不是他采花二十几年，练了一身追踪漂亮姑娘的秘术，确实很难找到她。而且，他发现，董筠的“主子”给他们喂了一种隔几日就会发作的让人全身疼得毒药，不过也给他们配了缓解的药，毒发时吃了就不疼了。
那天晚上，董筠毒发，他搞不清董筠是没吃解药还是吃了没用，反正整个人疼得话都说不出来。机不可失，他一把迷药撒下去，十分轻易地就把董筠带走了。
但是吧，千算万算，没算到能遇到大侠徐衡。
待问及他下的那些药，薛春儿指天再三发誓，他那天只给董筠下了迷药，给他徐衡下的还是他手里药效最短的迷药。那是他塞在嘴里用的，虽然是保命用的后招，但是他自己也怕一个不慎先把自己给放倒了。那药，发作虽快，其实也就能让人昏睡个把时辰。
后来，他们又抓着几个魔教弟子。别的先不提，其中有两个叫露白、颜霜的，据她们交代，她们是跟着一个名叫“董筠”的人来到中原。他们只是奉命到湖州去采买天一布坊的黄金丝，杭州府名剑山庄的事与他们无关。
审问期间，这两个人每隔四五日毒发一次，全身疼痛，话都说不出来，冷酒配着吃了缓解的药丸，疼痛一会就没了，但是下一次发作时肉眼可见地会更疼。
徐衡请许太医给她们看了，脉象、毒发的症状，与他的这位董姑娘是一样的。虽然他心里不愿承认，不断地找理由说服自己，这个董姑娘，跟那个董筠不是一个人。可联想到她之前告知的真真假假的身世，毫无疑问，她，就是那个名叫董筠的魔教弟子。
是就是吧。这是昨晚决定来见她之前，他的想法。可知的，她没有害过中原武林一个人，这甚至是她第一次到中原来。若说杀孽，自己比她还要多，她此前可是十年都没吃过荤腥了。不管她图谋什么，现在把她拘着，不让她有犯错的机会。自己好好待她，天长日久的，她终究会一心向着自己。
董筠见徐衡良久不说话，以为他终于没了耐心，身体不由紧绷，习惯性地准备运力接招，可又使不上力，这才想起，自己没了内力，忽而那种七八天没有的疼痛之感越来越重的自骨头缝里散出来，董筠心道不妙，只想骂人。
徐衡很快注意到了她的变化，他是真的困惑。到底是什么，让她放弃女子的清白，放弃多年的苦练。
那几个魔教弟子都说，董筠武艺超群，通天神教之内，年轻一代的弟子里能排到前三。她敢独自一人跑到火山深处取极炎火石，敢一个人深入海底取龙骨珊瑚，上天入地就没有她不敢的。习武之人，又是生活在弱肉强食的魔教的女子，变成如今这副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她到底为了什么要这样。
徐衡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请许太医来看看？”
董筠答：“我一直都不舒服，看不看的都一样。”
徐衡坚持：“我看你眉头紧锁，身上……疼了？”
董筠此时已是疼得越发厉害，后背全是汗，额头也有汗滴慢慢流出来。
徐衡赶紧去抱她，却被董筠咬牙推开：“不要你管。”
“什么时候了，还逞强。三娘，快去请许太医来。”
徐衡一边抱着董筠向供休憩的偏室走去，一边对着外面吩咐。
待到许太医来时，董筠已是疼得外衫都湿了一大片，整个人好像水里捞出来一样。偏她不让徐衡靠近，见了许太医也不准他近前。
徐衡见她这样，不由生气：“你这样又是何必，我没回来时，许太医天天给你看诊，你一次也没拒绝过，我回来了，你倒是要当贞洁烈女了？”
董筠听他这样说，翻眼看他，想与他争辩，又实在没有力气。
一边冯三娘见她这样，赶紧劝道：“姑娘快别生气了，还是让太医看看，公子惹您生了气，咱们可不能拿自个儿身子撒气呀。等大好了，您再找他理论。”
徐衡话一出口就自悔失言，这会又见董筠这样，心下一动，转身就走。
冯三年见她家公子竟然走了，心里叹气，脚下是赶紧走到董筠身边，嘴里还劝着：“讨人厌的冤家走了，好姑娘，咱们不生气了，让太医看看。上次太医扎了针，不就好了吗。”
董筠心说，上次那是赶巧，恰赶着药劲过了，哪里是扎针就管用的。但，徐衡走了，好似她的精气神也弱了一些，她没有劲头与人争辩，便点了头，由着冯三娘安排。
这一次虽然疼得不比前几次，时间却长。疼了一个半时辰，董筠衣服上都是盐粒子了，还是没有减轻的征兆。
冯三娘急得问：“太医，要不再给姑娘一碗麻沸散？我瞧着这扎针不顶用啊！”
许太医也是不得其法，急的一头汗，他说：“麻沸散不能喝多，伤脑子。董姑娘，您真的一点好转都没有？”
董筠气若游丝地说：“比上次轻些，但是这次时间太长了。”
许太医心里叫苦。千金难买早知道，他告老还乡，就是不想再掺和那些王公贵族的弯弯绕绕。今次，却因为想搭个便船，陷到这种境地。
自到金陵，他便隔三差五地被带去给两个被称为魔教妖女的女子看诊。更怪的是，这位他一直以为要做富家少奶奶的董姑娘，竟然跟那两个妖女中了一样的毒。
知道的越多越危险，许太医再明白不过这个道理了。所以他从不提要走的事，因为主人家是不会放他走的。
正在许太医一筹莫展的时候，徐衡回来了。
他手里托着一粒白色药丸和一杯冷酒，面无表情地说：“给她吃这个。”
董筠望着那熟悉的药丸，心里霎时翻起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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