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山泽损
风禾以气御剑一连几个时辰，这才发现载人御剑飞行对于现在的她而言依旧是一件困难的事。
“让我休息一会儿……”风禾气息不稳，两人落在林间开阔之处。前方不远，是一座猎户暂居的茅草屋。
茅草虽不保暖，确算是能抗些风。风禾找了一处避风位置坐下蜷缩在了一处，一路飞来，已是疲惫不堪，困倦不已。
“靠着我。”姬怀瑜坐在了旁边。
“不必。”风禾倔强的没有动。
“洛嘉嘉又不在这，你怕什么？况且，你若病了，我们此行的意义又在哪？”姬怀瑜似乎不带有一丝感情，而是单纯的出于功利，他不容风禾反应，一把就将她拉了过来。
起初，风禾在他怀里是很僵硬的。
后来风禾的呼吸变得绵长悠远，似乎是真的睡着了，她的身子也渐渐软化下来。
然而这少年却紧张起来，呼吸渐渐急促，脸颊滚热，伸出右手，滚烫的手指落在了风禾脸上，少年鼻头一酸，鼻音颇重的轻轻地喊了女子的名字。
时间滴滴流淌，少年一直享受着这难以名状的时刻，这些年都没与自己的快乐这样相近过。
电光火石之间，女子拔剑而起，索性这剑气不强，这茅草屋晃了晃才没有倒。风禾将剑收回鞘，这才缓过神来。原来刚才皆是梦境。
“风禾！你怎么了？”姬怀瑜拉过风禾紧张的查看。风禾的粗喘声听在他耳里，使得整颗心七上八下的跳个不停。
风禾不言，将高大的少年扣在了怀里，抚摸少年长发少了些温柔，多了一分热切。良久，风禾才渐渐安静下来，走出了梦魇的阴霾。她冷言道：“此去洛北不吉，你必须回洛城！”
“绝无可能！”
“……”风禾放开姬怀瑜，皱着眉将他拉到雪地之上，找了一片白雪，拔出道剑在地面画了起来。“上艮下离山下有泽，缺损之象……损益之间，你难以周旋。莫要再掺和进来！你若喜欢洛嘉嘉，我回去替你说一声便能娶了，不必用命建功立业。”
风禾收起了剑，灵力尚未恢复，但她不愿再与姬怀瑜纠缠，转身就走。可姬怀瑜就像没有听见风禾所说的话一般，风禾走到哪，他就要跟到哪。
走过了半个山头，他依旧跟着。风禾终于不再忍耐，向他吼道：“听不懂吗！我让你走！”
“你真的以为，我是为了洛嘉嘉？”少年问道。
可风禾冷笑一声：“你心里的二八女子，到底是不是洛嘉嘉，我没兴趣知道，更与我无关。”
“我待洛嘉嘉好，只是因为她是尊师的长孙女。”少年静静解释。可风禾完全没有耐性，她转身便走。
少年急了，连忙喊道：“我心系的女子！今年二十八岁了！这三年来，我日日都看着她，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比这世上任何女子都好！我说这些，不是为了问她要答案的。我知道我还不够成熟，不够达到她的要求！我只是想要让她知道，我说过的话每一句都没有忘！”
“我这一生，注定以身侍道。你永远都不会听到想要的答案。”
“我知道！我都知道！既然你不会改变心思，那又何必劝我呢？我们就保持现状！直到我死！或直到你飞升离去！”姬怀瑜赶到近前，抓起风禾的手，小包子的确不再是从前那样好欺负的软糯少年了，他神色坚定，丝毫不容置疑。
风禾轻咬嘴唇异常难以抉择，良久，风禾放松了身子不再抵抗，轻叹道：“旦夕祸福……随你吧。”
姬怀瑜没有表现出多么的欣喜，只是很自然的笑了，能够这般就十分满足了。
日光西沉，两人飞略于山林之间。一路之上，遇见豺狼南迁，麋鹿逃散。本该生活在洛北领域的生物纷纷南迁。
省去休息，很快赶到洛北中城区域。
姬怀瑜本满怀希望，可从未想过，眼前所见便是所谓的战争。
两人借着雪色隐藏在林中。风禾忽然感慨：“十五年前，那个人也是这般兵临城下。”
“那……启都的人也很艰难吧？”姬怀瑜遥见那破败城中，未有人烟痕迹。
“并未。”风禾面色难辨继续看着远方：“启都庆帝三天后自刎而死。百姓的生活没有任何变化。所以……”风禾忽然转过身，微微蹙起的眉看得出风禾此时内心担忧不已。万分珍惜的理了理他的发，拍拍他的肩：“万万不要让人发现你是皇帝！”
姬怀瑜点头应了。
“那你还会继续保护我吗？”姬怀瑜颇为霸道的揽过风禾，笑问。
“修道之人不问世事。”风禾没有推开他，只是言辞之间颇有距离感。
“可我怎么听说过，一句叫‘乱世菩萨不问世，老君背剑救沧桑’呢？若要救世，自然是得救我了。皇帝一人安，自然百泰来。怎么样风禾，还是得保护我吧？”
“怎么过了三年……我有些摸不清你这小东西的性子了？”风禾白了他一眼，将他的手甩开，顺手给了他胸口轻轻的一拳。
终于等来了夜色，绕过守夜人群，两人身影飞掠，趁机飞越过城墙。
洛北中城处处都是人们逃亡之时落下的痕迹风雪渐起，又将这痕迹掩埋半分。
夜色茫茫，本该繁华的街景破败不堪，许是逃亡的人们来不及，街边一处小店里，未熄灭的灶台，散落一地的食物碗筷刺痛了风禾，也正是在这里，风禾终于找到了那一位书生气浓的兄长。
“兄长！我是风禾，我先行前来，旭哥大军正在赶来的路上。”风禾对男子恭敬非常。凭着记忆，长兄应该是一位不苟言笑之人。
洛端宁带着两人远离了人群，这才开口相问：“风家风禾……郡王让你来的？”洛端宁将信将疑，在此绝望时刻，更是不敢轻易相信外援。洛端宁凑近了些，将风禾身后少年人也看了个清楚。
洛端宁再次开口时满满的敌意可闻：“他是谁！”
“兄长……他是我弟弟。对，舅父已经将他封做小世子。他叫扶苏！”风禾细细察觉出一股寒意，风禾伸手向后胡乱的握住了姬怀瑜的手，将他牢牢挡在了身后，随着洛端宁步步逼近，风禾几乎是要靠在了姬怀瑜的怀里。
“一派胡言。风家老道，生不出孩子你当我们不知？”洛端宁本就不喜欢那夺走容姑姑的风夺微，如今更是半点也不喜欢与风禾三年前闹得满中洲风风雨雨的小皇帝。知晓她是风禾的一瞬间，他就认出了小皇帝。
“我不管你接近风禾是什么目的。风老道死了，风禾由我们家人管。我不管你有几分姬家血统，趁早滚得远远的。别让我在洛城郡再看到你！这里不需要你！滚！”洛端宁一把将风禾抓了过来，风禾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洛端宁甩在了身侧，一把冰冷的剑架在了姬怀瑜的脖子上。
姬怀瑜举起双手，没有拔剑。坦诚地对洛端宁道：“前辈！我发誓！我没有半分亵渎风禾的想法！我只是想要跟着她！”
“她风家是有名的修仙世家，凡世俗念都是痴缠！我想你应该明白。”洛端宁依旧不客气。风禾不免心软，向兄长求情道：“兄长！他确实不会耽误我们行事，舅父教了他许多，他可以帮我们的。”
“你知道什么！”洛端宁五指捏紧了风禾手腕，只见他双眼赤红，欲言又止多次。
终于，旁的人听到了争吵的声响，十几个人走过来探查，这一探不要紧……
“兄弟们……你看这个人……”说着，一个士兵从残破的铠甲里翻出了一张牛皮手绘。画中人的模样与姬怀瑜□□不离。
“他就是连累我们这么惨的皇帝！”众人瞬间警惕拔刀，将人围拢在内。
洛端宁叹息放开了风禾。“这次，天吉南下攻打洛城郡，正是得了启都授意，粮草尽是启都赠与，更是许诺日后洛城丰硕之地……众位兄弟被围困日久，日日都有同伴死伤，大家早就恨透了皇帝。”他又看向姬怀瑜道：“我给过你机会了。”
“再有两日！再有两日洛城援军便会到此！我有信心撑过两日！诸位相信我可好！我是启都风禾！”风禾将姬怀瑜牢牢挡在身后，他只希望这些如恶狼一样的双眼能够放过姬怀瑜。
显然，风禾这两个字，没有人听在了心里，又或者说，风禾天下人尽知，可眼前这些人，却是半分都不信她。
交出皇帝，重获新生。或者说相信那传说中的道？
谁都不傻，生路就在眼前。谁会去追寻那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风禾有些无助，她本是来救人的，再三抉择之下。风禾对着她本要救的人，拔出了银剑。
她的手将剑鞘捏的紧，血色尽退，苍白异常。
少年在女人头顶，轻留一吻。他三年来少有如此开心的时刻。他伸出了温热的手，覆上了风禾，银剑喀的一声被合归。“你是来救他们的。得带他们回去。”
“你也是我带来的！”风禾从来不会理会这些，她再次拔剑，可被少年压着，竟然没有拔开！
“天吉的画像，的确很像我。想必是出自启都冯老先生的画笔，通过几年前的画像就得以推测出朕成年的样貌。明日大伙可以将我交给天吉人。只是各位，便不要为难风禾了吧？她只是提前来替郡王保护众位安全的，与我姬怀瑜并无太大干系。”
风禾看着姬怀瑜的背影，比他还高出半头，这才骤然发现，小屁孩变了，彻头彻尾的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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