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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十二、他的名字


『一个男人,

        把一件事情独独告诉了你,

        那就不仅仅是喜欢

        ——即便只是他的名字!』

        1、

        在青河中学近三年,秦天从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名字。这个陌生名字的主人,告诉了何青雨一个众人皆知的“绯闻”。这人是谁?

        何青雨拿画笔朝窗外指:“他。”

        秦□□她指的方向看,操场的西北角,一行运动器械旁,围着一群男生。他眯起眼睛,细细地瞧——都是三年三班的,按说都该认识,但是班里并没有一个叫“刘长智”的。他还没发问,丁茹先嚷了起来。

        “没有啊?这都是我们班的,没有谁叫刘长智啊?青雨,你该不会是遇上骗子了吧?”

        何青雨把手抬高了,指向操场边的双杠。“就是他啊!在双杠上。刘长智,他说他是体育生。”

        “‘大烟囱’!”丁茹惊叫,“他叫刘长智?我的天!我头一回听说。”

        秦天的双手都捏成了拳头。“他跟你胡说什么了?你刚才是跟他说话才耽误了的?”

        “没有。”何青雨吓得把画笔藏到了身后,“我刚才被戴茜叫住了,她问我会不会跳操。”

        “嗨!”丁茹扬了一下右手,“她那是在男生面前揭你的短呢!”

        何青雨眨了两下眼睛,“没有吧!她很诚恳的,说她没什么经验,让我看一看她们的动作。”

        丁茹乐呵呵地嚷:“哦!我知道了,刚才那帮小子原来不是在看她呢!你怎么说的?”

        “我觉得,说什么都不大合适。她拽着我,不让我走,我就只好提了点建议,让她们别总是劈叉,并不好看。”

        “啊?”丁茹瞪圆了眼睛,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青雨,绝了!戴茜肯定被你气死了!”

        何青雨吐了一口气,抬手开始画画。“没有。她很客气地跟我道谢了。”

        “假惺惺!”丁茹双手抱着,走到窗边,靠在窗台上。“你怎么会认识‘大烟囱’的?”

        “他的座位也是固定的,就在我左手边的后面一个。我总能看见他,在那儿锻炼。”何青雨朝窗外歪了一下脑袋,“他的线条不错。”

        “线条?”丁茹盯着何青雨的笔尖。

        何青雨看着她,脸上悄悄地爬上两朵红晕。“天气热,他有时候会——打赤膊。”她指了一下画室门边的矮凳,吞吞吐吐地说,“他上来找我要过两回水,就坐在那儿,问我都画些什么。”

        丁茹呆呆地看着何青雨,愣了一会儿,像是被人推了一下,突然抽了一口气。“啊!我还真没仔细看过,这家伙其实长得不错,就是太邋遢了。你这画的是哪儿?”

        “书店。我回来的头一天就在那儿呆了一整天。”何青雨凝神看画纸,笔头轻轻地点触,“二楼住着人家,一楼是个很敞亮的书店。”

        这时候,秦天不知道是在跟谁过不去,气鼓鼓地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只一口接一口地往外吐气。

        “丁茹,你的头发是在哪儿理的?”何青雨一边画一边问。

        丁茹侧身看向窗外。“我妈带我去理发店理的啊!”她看向何青雨,笑眯眯地问:“你喜欢我这发型啊!”

        “天气热了,我的头发有些长,不知道去哪儿理比较好。”

        “放学……”丁茹顿了一下,“你走得比我早。周末吧!就明天,我带你去!”

        “好啊!我就住在学校后面,沙池巷。你呢?”

        “我住的远一些,我来找你,巷口等!”

        “那太好了,谢谢!”

        丁茹走到画架边,挨着何青雨。“谢倒不用,你会画人像?”

        “素描?”何青雨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丁茹。

        丁茹痴痴地笑。“对!给我来一张呗!”

        何青雨点头淡笑。“没问题。”

        丁茹举起右手,拇指和食指捏起来,又张开。“眼睛,画大一点点!”

        “好!”何青雨笑微微地说,“不过要晚一些给你。下个礼拜开始,我中午不一定在这里画了。”

        “去哪儿?”秦天总算是缓过来了,急吼吼地问。

        何青雨回头看了他一眼,转回去,接着画画。“我妈给我找了一个才从美院毕业的大学生,中午或者晚上给我补一会儿课。具体的,得见了面再定。”

        “男的、女的?”

        “是个漂亮的姐姐!”何青雨转回头,“你想认识吗?”

        “你又听谁胡说的。我跟戴茜什么都没有,是徐仁柱总要拉着她!”秦天大声嚷嚷,恨不得能喊得整个校园的人都听见。

        丁茹诧异地看着他,“真的啊?”

        秦天感觉肚子里有一股气朝上涌,堵在喉咙口,跟鼻孔里吸进来的空气撞上了,不上不下地,憋得他就要死掉了一般。

        那天下午的课,何青雨没有去上。她在美术室里跟丁茹、秦天道别,说是要去跟美术老师见一面。她说这些的时候,秦天才发现她是带着书包到美术室的,莫名地,又很生气。他气鼓鼓地独自离开了,没有等丁茹,也没有跟何青雨道别。

        下午的课,学生们总是容易瞌睡。秦天觉得座位很挤,看何青雨的位子空着,索性拿了课本,抓了一杆笔就坐了过去。老师是不会管他的,同桌对于一个人用一张桌子,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秦天坐在何青雨的位子上,发现这个靠门的座位格外的清凉,想起她头一天来的时候,站在这里跺脚的样子,大概是有些冷的,他竟不自知地笑了。前排的同学扭回头,诧异地看他,他愣了一下,慌忙拿课本挡住脸,低下头,瞥见了抽屉里的数学练习册。

        他迟疑了一下,想着何青雨怎么会单单落下了这么重要的书。抬头从课本上沿偷偷瞟了一眼正在上课的英文老师,他伸手去摸抽屉里的册子,拿出来,放在课桌上,趁着老师写板书的空挡,把册子打开,想看一看何青雨的字。

        才一翻开,秦天愣住了——那并不是数学练习册,封皮是,但里面却是一本英文学科杂志。这么不小心的窥见了何青雨精巧的小秘密,让他有些惶惶然。他把书册放到了膝盖上,难耐地等下课铃响。

        “叮叮咚咚”的铃声才一响起,他就合上书本,把书往腿上一丢,再拿起来,就把何青雨的“小秘密”一齐带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他想着,何青雨今晚是不需要这几本书了的,他“借”回去看一看,下周一再还给她……想着、想着,他就这样做了。

        这个周末有些长,却不是很无趣。徐仁柱因为月考成绩不理想,被他父亲关在家里。成天唉声叹气的,隔着几道门,听起来,像是一条痛楚的鲸鱼在深海里悲鸣。秦天把何青雨的“小秘密”合上,小心地收进书包里,拉开抽屉,拿出信纸,给母亲写信。

        他写给母亲的信总是很简短的。因为不知道母亲在忙些什么,因为怕说多了,母亲会胡思乱想。

        “妈:

        学校里一切都好。钱够用了,不要总给我寄,你自己留着用。上回和你说的杂志,不必给我找了。班里来了个新同学,她刚好有,我借来看了。她人很随和(划掉了),她很大方,不计较的。

        妈,我不小心踩坏了同学的发卡,想,赔一个。不必一样的,淡蓝色的就好。

        秦天”

        2、

        “你脸怎么红了?”

        徐仁柱的声音像是下课的铃声,“咚咚”地,敲碎了秦天的回忆。他倏忽一笑,推了一下手边的酒杯,颇为镇定地说:“我喝酒上脸。”

        “是吗?”徐仁柱半信半疑,“看看,这些家伙,开始躁动了。”

        秦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几个男人从里面走出来,眯着眼,翘着嘴角,走到何青雨身后,乐得像一行大喇叭花。

        “何青雨,很久不见,我们——喝一杯吧!”站在最前面的家伙开了口,把杯子举到何青雨眼前。

        秦天的呼吸屏住了,双眼直勾勾地看向何青雨。她不动声色地站起来,手指轻轻触碰酒杯。就在这时,刘长智伸手,把何青雨拽回到座位上,一手捂着右眼,含糊不清地说:“喝什么喝?”

        何青雨不理他,把酒杯捏在手中,送到唇边,轻轻啜了一口,“不好意思,我晚些还有点事,只能这样了。”她像是经历惯了这样的场面,应付得游刃有余。放下酒杯,她看向刘长智,把他的手拉开,瞧见了他眼角的淤青。“怎么了?”

        “撞的。”刘长智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地说。

        何青雨轻笑着,跟服务员要了个鸡蛋,剥了壳,拿口巾包了,塞到刘长智手里。“撞得恰到好处。”

        刘长智打开布包,把鸡蛋直接放在眼角揉。“你这叫什么话。”

        “你这样用,白白浪费一个鸡蛋。”何青雨低着头,不看他。

        “我自己吃掉,不浪费了吧?”

        两个人像是孩子似的斗嘴的功夫,又有人过来跟何青雨打招呼。

        “青……”那人被丁茹白了一眼,咳嗽了一声,“何青雨同学,久别重逢,喝一个吧!”

        “别喝!”丁茹把那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推开,冲他做了个鬼脸,凑到何青雨耳边念叨:“千万别喝!这帮丧心病狂的,当年没胆,现在事业有成了,贼心见长。你要是喝醉了,让他们占了便宜,那可就是国际事件了!”

        何青雨扑哧笑了一声。“丁茹,我有身份证、户口本,谈不上国际事件。”她看丁茹自顾自地饮了半杯酒,问道:“你怎么喝了?”

        丁茹放下酒杯,放浪地笑:“我不一样。你看看我,三十了,我妈就盼着我今天能出点什么事儿呢!对他们——我喝完就可以丧心病狂了!哈哈!”

        这桌上的人,把这话听得分明,轰然大笑。丁茹不以为意,继续玩闹一般跟何青雨聊天。

        “青雨,我们在珑城溜达几天再走吧!”她絮絮叨叨的,像是个跟孩子分别已久的母亲。

        桌子这边,秦天一杯接一杯的,像是在喝闷酒。徐仁柱几次阻拦,都是徒劳。他只能坐近一些,小声问:“天儿,怎么了?”

        秦天红着眼睛回答:“开心。”

        “啊?”徐仁柱把他手里的酒杯按下,“说什么?”

        秦天打了个嗝,把酒杯从徐仁柱手下夺出来,憨憨地笑:“开——心!”

        “开心?”徐仁柱目瞪口呆,紧张地揪着桌布,“你没看见‘烟囱’跟她说话的样子吗?还开心呢?”

        秦天往嘴里灌了一杯酒,拿起酒瓶子,在桌上轻轻敲了一下。“她的手上,没东西。”

        徐仁柱按住酒瓶子,定睛看何青雨的双手,若有所悟。“哦。”

        秦天把酒瓶子拿走,把面前的酒杯倒满了,举起杯子就往嘴里倒。徐仁柱“哎哟”了一声,夺过来个空杯子,拿手轻轻拍打秦天的后背。“天儿,你这么喝,是打算今晚丧心病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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