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洛城郡

月余风雪过去，春风化雨渐渐融化了冰雪。河水开化，寒风不再。

        少年手腕吊起，跪在刑房中央，垂着头，虽没挨打，却始终未被放松。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风禾可有醒来！”少年抬不起头，只是发问。

        “不必再问我了！我是不会回答的！”

        “傻子。”风禾的嗓子不再喑哑，如春之嫩芽，清脆温暖，一时之间姬怀瑜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你倒是看看我是谁。”风禾靠到近前，蹲下身来，托起姬怀瑜的小脸。

        “小屁孩！我好了。”风禾笑嘻嘻的，摘下了面纱。姬怀瑜这才睁开了眼睛，璀璨的光生于眼瞳。铁链发出阵阵声响，困兽只想要奔向女子。

        风禾从荷包里翻出了钥匙。他的洛神再一次解救了他。“风禾……”姬怀瑜将头埋在风禾颈间，一声不吭，只有微凉的触感告知风禾，小屁孩一直在无声哭泣。

        “好了，小屁孩，我这不是刚醒就来救你了。”

        风禾不停地摩挲着姬怀瑜的背，尽可能地使他能够安心下来。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现在十三岁了。”姬怀瑜至今依旧是听不得这三个字，气鼓鼓的看着风禾，好像只有风禾承认他长大了才肯罢休。

        风禾却没打算给他这个面子。直接将姬怀瑜抱起来，出了刑房。

        “拜托诸位了。”风禾跟门口几位男子道谢。

        “郡主放心。此事定然天衣无缝！”

        依偎在风禾怀里，还是那熟悉的清冷气息，强撑着的一颗心终于放松下来，还未等回到房间，就先睡在了风禾的怀里。

        “唉？听说了没有，那个小皇帝啊好像被救走了啊！大白天的火烧刑房呢，这小皇帝的势力当真可怕！竟然能随便进出洛府啊！”婢女拉了拉身边的伙伴，看了看床上昏睡的人，毫不遮掩的问。

        “听人说了！这事儿传遍了洛城呢！说起来，大家都说是郡主和小郡王来的那几日，这小皇帝也逃到了这里……”另一个婢女似乎有所顾忌，说话的声音小了很多。

        虽然姬怀瑜有所放松，可两个婢女进来的第一时间，他还是醒了，待这两人换完炭火出去，姬怀瑜这才敢动。

        到现在他才想明白，风禾那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可是这事分明经不起任何推敲，风禾怎么可以再将身家安危和自己系于一处呢！

        “你醒了？”风禾端着药盘，进屋刚好碰到姬怀瑜想要起身。

        “风禾，我听说……”

        “刚才那两人说了什么？”风禾放好药盘，将他手腕上的药布解开一边说着：“那日是我们烧了刑房。找了两人扮作你和救你之人，做了一出戏。明面上让中洲的人都知道小皇帝已经离开了洛城。从今以后，你就光明正大的做我弟弟，这洛城的小郡王风扶苏，明白吗？”

        “风禾！你明知道这事情根本禁不住推敲！事情败露时怎么办！”姬怀瑜气急败坏，跟风禾大吼起来。

        “我劝你，跟你的恩人好生说话！”风禾将姬怀瑜的手向床上一扔，到厅堂找了一壶茶喝了起来。任着姬怀瑜怎么喊都无动于衷。

        姬怀瑜也是个倔脾气，叫嚷几声无果，直接就要下地去找风禾。

        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一双腿根本就承受不了任何重量，咚地一声摔落在了地面。姬怀瑜整个人愣住了。

        这腿？

        “你这孩子倔强得很，不会跟我认个错吗？”风禾第一时间跑了出来将他抱起，跟他说话转移注意。“风家的名望过大，我并没有说你是我的亲生弟弟。族亲弟弟而已。况且，我亦有谋划。你不信我？”风禾将他安置好，给他手腕双膝关节都上好了药。

        “风禾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

        “我知道，不过我并不在意。”风禾给他盖好被子说道：“你的腿不必担心。躺上五天就能好个利索。到时去随我见舅父。到那个时候我们在说给你听。”

        五天之后，姬怀瑜确如风禾所说可以下地行走了。换上了久违的绢丝里衣，上好的绒袄，狐裘的披风。婢子好好的给梳洗打扮了一番，简单的马尾造型，额上两侧编了两缕麻花辫掺杂在其中。这样打扮起来，贵气难掩。

        婢子将姬怀瑜引至洛经翌书房。

        “小郡王请。”婢子停下脚步，恭敬的请姬怀瑜进去。姬怀瑜踏入书房，婢女轻轻关上了房门。

        姬怀瑜自己向内走去，顺着人声，找到了风禾与洛经翌所在。轻轻叩门，推开门的瞬间。就见屋内首先入眼的是一个比帝王软榻差不了许多的巨大沙盘。几乎还原下了整个中洲山川地势。

        风禾见到小包子推门而入，斗篷随着风飘起，折腾这两个月余，他脸上肉嘟嘟的婴儿肥退去了许多，脸上骨相轮廓更加突出，好像也高了分毫。风禾有些愣住了，这孩子还真是个美男胚子……

        “拜见洛城主！多谢城主不杀之恩！”小包子似乎真的不再在意帝王身份，说跪就跪，没有丝毫犹豫。要不是这洛经翌三步两步到了近前直接拖住这小包子，恐怕是连头都要磕上几个了。

        “陛下不必客气，莫要怪罪臣多有得罪才是啊！万万不可折臣的寿数了！”洛经翌将姬怀瑜请去上座。

        “放心吧，舅父虽恨你父杀了我母亲，不过更厌弃如今的新帝。”风禾笑呵呵的，提醒着小包子。

        小包子顿时坐不住了，更是咚地一声就给洛经翌跪了下去，那额头也邦邦砸在地上。

        “对不起！洛家主！我父对不住风家！这罪责我自然难逃！”

        “好了好了，毕竟出事时你还没有出生，禾儿不与你计较，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日后你就同禾儿一起唤我作舅父吧！”洛经翌搀扶起姬怀瑜起身，姬怀瑜细细地察觉出，这前前后后，洛经翌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了些细微的变化。

        “如今中洲，大势力基本划分为五方。洛城居中，离启都稍近。北方天吉汗掌握大片草原，民族以游牧走马为生，善骑射。洛城郡洛族，掌握世间最高深的医术，族人遍布各洲，但仅仅洛城郡而言囤兵不足，功力高深者更是甚少。启都不需要我过多解释，曾是我风族之地，启都人多崇尚修仙问道，不乏一些道门人物，如今又有一个皇帝在，囤兵逼降洛城郡只是时间问题。”风禾不光是与洛经翌探讨，更是想将这些说给姬怀瑜听。风禾见姬怀瑜一副很难反应的样子，遂拿起了茶杯，静静喝了几口才继续道：“岐王，受封于姬同光，是名正言顺的藩王。更是占据了姬同光原本的封地，近些年来更有做大之势。凌主郡王领地多水乡，但背靠中洲，面向海外，短时间内在中洲的地位也很难被取代。”

        风禾此言，洛经翌和姬怀瑜皆是沉默不语。风禾见小包子一脸迷茫的样子，严肃的问道：“扶苏可是哪里没听懂？”

        “啊，我只是在想，同光帝在时，从未听说过诸多罗乱……”

        “这就是姬同光的过人之处。可惜，风家宁死，也不会叫他轻易得逞。不过尽管如此，风家的覆灭，还是震慑了其他各势力。”

        “过去的事不提也罢，禾儿。你们只管放心地留在这里！朱老九他决计不敢踏上我洛城半步！”洛经翌为人确实豪爽，说着不再追责，果然就不想要再听到这些话了。

        “舅父。十二年来风禾从未求过您任何事情。”风禾放下茶杯，向前走到了洛经翌旁边。

        “养好身体，我打算进洛神塔修炼。短则一年，长则五年。”

        “你今年多大了！二十五岁？你打算结丹了！”洛经翌震惊不已，又期待又兴奋。

        “姑且试一试吧……经过和楚潇翎一战多少有了一些体会。况且，当今局势动荡，只有结丹才能多搏来一些生机。”风禾沉重语气一转，郑重的对洛经翌道：“请舅父照拂扶苏！教导扶苏！他还年幼不能没有老师教导，我不但想要他受到庇护，且实在不忍心看他虚度年华！舅父博学之才，能兵善文，只要能跟着舅父学习，成材自然不在话下！”

        “跟着我不是不行，只是……作小郡王是一回事，作学生，可就没有这般舒服了。”洛经翌转向姬怀瑜，眼神中带着些许探究，不过姬怀瑜这几日开了窍，正襟敛色，跪拜行礼一气呵成。

        “学生拜见尊师！”

        春风渐暖，风禾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领着小包子出了洛府，到了街上。

        当走过洛府的拐角，从小巷转到大街时，姬怀瑜站在风禾身侧，两人的双手经常若有似无的撞在一起。一次，两次……

        “风禾！”第三次触碰到风禾，顺势直接将她的手扣在了手心里。

        分开她的五指，穿插其中，十指紧扣。

        原来她的手，还没有宫女的娇嫩……

        “风禾！我看到桂花糕了！”姬怀瑜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牵着风禾就往摊贩那里跑过去。

        风禾的心，的确被他牵动，有一瞬间，风禾也不明白，从指尖传来的痒麻是怎么回事。

        还好，他只是少年心性，想要吃桂花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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