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炸鹰嘴豆与浪花酒
多维尔酒馆并不难找，毕竟周围都是要去那里的人。阿芙洛到的时候，恰好还剩下几个位置。
说是酒馆，但规模实在是有些大了，且分上下两层。一楼的木桌椅放得极其紧凑，就像是阿芙洛前世的孩子十八岁以前都要接受义务教育和高中生活，一件教室里塞了六十张课桌那样，两桌客人要是一个不小心都能撞到一起。但同样的，能同时接待的客人也非常多。
二楼的装潢，阿芙洛偷过木栏看过去明显能察觉不太一样，有些像是奥古斯丁家里那样，亮堂整洁，且桌椅放得极开。
且从应侍的人接待态度来看，只有有身份头脸的人才有资格上二楼。
虽然从身份上来说，一位高阶法师应当绰绰有余，但阿芙洛并未取下那件外斗篷，仍由侍者将她安排在一楼角落杂乱的地方。拿起了菜单。
第一页就是酒馆所谓的非常好吃的下酒菜，有煎鹿肉、烤肉排，和最显眼的“魔豆”。
价格定的都不便宜，煎鹿肉烤肉排要4-5个金币，那个叫魔豆的20银币，却是整个大厅点的人最多的。即使是坐在角落，阿芙洛也能听到周围呼喊着的“一碟魔豆”“再来一碟”等等声音。
出于好奇，阿芙洛边每样都点了一份，且点了昨天就听说的从南国运来的浪花酒。
一楼能有钱点的起售价为金币的菜肴的客人可不多见。穿着马甲的侍者看着阿芙洛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态度也明显热络了起来。没过一会儿，她点的单就上齐了，而旁边那桌比她先来的客人两碟魔豆到现在都没能上桌。
啧。阿芙洛为这个态度轻声咂了声舌。
她首先将目光放在了那杯浪花酒上。
杯子是透光度很好的玻璃，能清楚看见里头的酒液呈半透明的深蓝色，有些许泡沫挂在杯壁上。看起来倒确实像是在杯中盛了一捧浪花。
酒带有微微的咸涩气息，能让人想到大海。阿芙洛抿了一口，舌尖触及到一点点微甜，然后是一点海水的咸，后味则是椰子和一种叫露蓝藻的海草味道。
说实话口感还算不错，但酒精的味道有些重，破坏了椰子和露蓝藻原本清新的口味。要阿芙洛评价，还不如昨晚奥古斯丁家的餐桌上那杯佐餐用的，带有玫瑰和白藤花气息的白葡萄酒。
兴许是个人口味不同吧，周围人喝的倒是挺起劲。阿芙洛不作评价，又把视线看向煎鹿肉和烤肉排。
鹿肉很嫩，外面褐红，切开汁水充沛。隐约有股奶香味，或许是将鹿肉在煎之前放进牛奶中腌制过。咬下去过后肉汁在唇齿间回荡，阿芙洛能尝到洋葱和胡椒的味道。而烤肉排则比较粗糙了，带着骨头的肉排用盐和姜黄粉揉搓过后直接烤，有些干，但还算香。
还不错，比外头商铺卖的食物要好一些，但也仅仅是一些。和奥古斯丁家的伙食相差无几，或许这种食物就已经是上流贵族才吃得起的了。阿芙洛将两份肉吃的差不多了，才看向那个如此受欢迎的魔豆。
应当是鹰嘴豆，也是外头平民家里常吃的豆子。圆圆的豆子用油炸过，声音听起来很酥脆，外面撒了胡椒盐，散发着迷人的香味。强烈吸引着人去吃它。
原来是炸豆子。油炸过后的食物散发出的香味和酥脆的口感的确少有人能拒绝，且非常下酒。阿芙洛尝了一颗，发现豆子本身在油炸之前竟然还煮熟过，导致外壳很酥脆，里面却绵软酥香，不废牙口。而胡椒盐和炸物的适配度本身也很高，让人吃了还想吃。而有些干的口感让人吃过之后会口渴，想要喝上两口酒。如此往复，让人无法停下，像是有魔力一样。
难怪叫魔豆，在食物的处理方式比较单一的异世界，如此新奇的东西的确能吸引到不少的人。但阿芙洛耸了耸肩，她前世吃过的东西何其多，炸鹰嘴豆吃起来还没有兰花蚕豆有嚼劲。且因为蚕豆的种皮会在炸的过程中和子叶稍稍脱离开。本身轻薄的外种皮会被炸得异常酥脆，翘起来的姿态和兰花一样，吃起来口感也会比鹰嘴豆更好。如果加上一点辣椒面和白糖，增加兰花豆的味道层次那就更好吃了。
吃饱喝足，阿芙洛起身离开了酒馆。周围人更加多了起来，拼桌的吵闹的，她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场合。
作为竞争者，多维尔酒馆拿出了这样的东西来对抗奥古斯丁家的木鸢花酒的话，确实是更能吸引人呢。
那么接下来不如去奥古斯丁家的“霜降”看一看？
阿芙洛很喜欢这个酒馆的名字，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北国越霜城的酒馆会起一个东国青禹的名字。不过阿芙洛前世生在华国，在那里霜降是二十四节气之一，由秋入冬的时节，她对此感到十分亲切。
霜降的位置不难找，毕竟是越霜城最大最好的酒馆。阿芙洛稍稍往西城门那边走了一会儿，就嗅到了木鸢花特有的清香气息。再随意问一问周围的人，就看到了一幢三层独栋木质小楼。
木鸢花的香味来自于小楼侧面爬满的白色花朵。这种植物本身偏向于藤本，枝条细软。栽种和打理的人明显花了心思，用绳索和丝带牵引，且在二楼的露台处搭建了架子，让花枝能蜿蜒在上面，以至于半边墙壁和架子上都是盛放的木鸢花。
从外观上来看，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地方。阿芙洛很喜欢花和植物，这样的建筑让她感到放松。
虽然多维尔酒馆吸引了大部分的客人，但显然霜降还是拥有一批忠实顾客的。阿芙洛进入酒馆的时候，里面的空位倒也坐了一小半。没有阿芙洛想象的那种门可罗雀的样子。
也是，毕竟佐餐的酒都有那么好的味道，就是生意再差也还是会有人喜欢的。
因为人不是很多，比起多维尔酒馆那种喧哗吵闹的环境要舒服一些，阿芙洛将斗篷的兜帽摘了下来，寻了一个喜欢的位置。迎上来的侍者面带微笑，服务体贴，甚至小声向阿芙洛推荐了两种非常适合女士饮用的饮品。除了越霜城特色应季的木鸢花酒，还有一种用几样水果一起调制的果酒。不过与多维尔酒馆以好吃的下酒菜为噱头不同，霜降的菜单上除了饮品倒也有食物。只不过类似于多维尔酒馆的煎鹿肉烤肉排这样的正餐，价格定得很高，更像是以填饱肚子为目的，而不是伴着酒水的零嘴。
刚刚也算是将肚子填了个七八分饱，现在也就不考虑食物了。只喝一点好喝的倒也不错。
阿芙洛都要了一杯。在等待饮品上桌的时候，她用手轻轻蹭过桌面，确认了十分干净，才将手肘放在上面，稍稍托着下颔以一个放松的姿势打量着整个酒馆。
比起多维尔那边泾渭分明的一楼和二楼，霜降的装潢上下明显更统一一些，桌椅放得也不是很拥挤。有长条横桌的吧台，也有四四方方的木桌。而三楼暂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不过阿芙洛看见有在城西南区搬运的工人，也有几个明显是法师剑士的人，坐的还挺近，时不时小声交谈什么。
看起来氛围很好。
不论是地板还是桌椅都是木质的，配合暖黄色的灯光显得很温馨。酒馆的角落摆了几盆扇尾葵，一些较大的桌面上也插了几支木鸢花，增添了一些生气。
在这样的环境，不论是喝酒还是吃东西或许都会心情愉悦吧。当然并不排除有的人就喜欢杂乱无章的氛围。
阿芙洛思维发散，等到她点的酒被一只带着白手套的手从托盘上端下搁在面前，才回了神，挑眉发现竟然是丹尼斯先生。年轻的绅士穿着侍者的衣服，不过衬衫与马甲看起来比其他应侍生要华丽漂亮得多。领口别了一枚宝石胸针，有细细的金链从怀中延伸最后扣在胸针上。
“日安，阿芙洛大人。”丹尼斯向她行了一个礼，“原谅我招待不周，没有想到阿芙洛大人会来霜降。”
阿芙洛微微颔首，算是回了礼：“丹尼斯先生亲自做酒保？”
“多亲自与客人交流，是掌握他们喜好的秘诀。”在阿芙洛的示意下丹尼斯落坐于她的对面，偏过头看着生意比往常清闲得多的酒馆厅堂，叹了一口气。“哪怕是搬出了木鸢花酒，也没能吸引住客人，让您见笑了。”
阿芙罗没有答话，她正看着面前透明海波杯里的酒液：白色的木鸢花在经过酿制过后将酒液染成偏黄的颜色，却依旧澄清透亮，看起来像是一杯苹果醋。但粘稠度明显要高一些，微微晃动时能感觉到酒液挂在杯壁上然后不急不缓滑下的样子，一看就是口感非常丝滑的酒。
轻嗅的时候，能闻到木鸢花发酵过后类似翡翠果的甜香。翡翠果是翡翠苍木的果实，木元素属性浓郁，对很多木属性的法师还有魔物都十分具有吸引力，这也是昨天丹尼斯一行会被木尾魔蜥袭击的原因。但虽然味道类似，木鸢花酒却并不当真拥有像翡翠果一样浓郁的木元素魔力。
除了这种甜香，阿芙洛细嗅下还闻到了柠檬香草的味道，或许是在后期酿造时为了丰富酒液的香味有用到吧。
入口的时候并不是像阿芙洛想象的那样有些浓稠，口感反而十分清爽。味道一开始是清甜，然后转变为带一点点柠檬香草的酸。不十分明显，但中和甜味之后让口腔里回味更柔和。后味是像薄荷一样清凉的感觉，有些充斥进了鼻腔，但不冲。反而连带着口鼻轻轻吐息的时候都是木鸢花的香味。
硬要评价什么缺点，大概就是酒精度数还是不低，阿芙洛能欣赏酒的口感与香味，却欣赏不来酒精在舌根产生的特殊味道。
要比的话肯定比多维尔酒馆的浪花酒来的好一点，她喜欢植物自然清新的香味。或许越霜城的大部分人也都更能接受木鸢花酒的口味，毕竟浪花酒带有的一点海浪的咸涩味对于不熟悉也不喜欢大海的北国人民来说有些明显了。
可惜人家棋高一招，弄出了油炸鹰嘴豆这等下酒利器。
“阿芙洛大人觉得味道如何？”丹尼斯没有打扰她品酒，等待阿芙洛放下杯子才轻声询问，事实上他对于自家酒庄出品的酒水十分有自信。奥古斯丁家经营霜降有三代了。约摸六七十年的时光，让整个越霜城的人公认这里的酒味道最好，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相当不错。”阿芙洛点头称赞。“柠檬香草的酸味很淡，但很有存在感，让甜味显得不那么腻。我想一想是将存放酒液的木桶提前在柠檬香草水中浸泡过？”
“您真厉害。”丹尼斯由衷赞叹。这的确是酿造木鸢花酒的一项环节，但具体的处理方法外人肯定不了解，也就并不在意阿芙洛一语道破。“不过现在的客人们比起单纯的品尝好酒随意闲聊，似乎更喜欢一边吃好吃的东西一边畅饮。”
他说的是多维尔酒馆。阿芙洛刚从那边过来，回想了一下，确实更多的人会沉迷于就着零嘴下酒。毕竟平民还是大多数，会沉溺于简单畅快的事情。
“诶呀，丹尼斯先生。”爽朗的声音从后桌传过来，一位拿着大剑的剑士似乎是已经喝完酒准备离开，和丹尼斯认识，来打个招呼。“木鸢花酒的味道还是那么让人着迷啊。”
“霍迪先生喜欢就好。”丹尼斯起身，脸上挂着随和的笑，他的确是个十分平易近人的性格，身上并没有贵族留下来的清高脾气。
“可惜，大家都被多维尔酒馆的下酒菜吸引走了。”霍迪挠了挠后脑勺，说话及其耿直，似乎根本没有考虑过这话会不会在丹尼斯的心上来一刀。
“要我说，霜降也该推出一些好吃的菜，毕竟这里的酒比多维尔家的好喝。如果能有那样好吃的东西，大家肯定更愿意来霜降的。”
丹尼斯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隔壁的多维尔酒馆一碟豆子售价只要20银币，大部分人都能消费得起。霜降的菜单上都是正餐，就算味道很好，但同样价格不菲。他又去哪里找好吃又廉价的食谱呢？只能苦笑一声回答，“我会考虑的。”
霍迪只当他当真会考虑，点了点头，出了酒馆。唯留丹尼斯一脸愁容。
而阿芙洛已经将一杯木鸢花酒小口喝得见了底。她思考了一下，美食经营系统注定要她出售美食而不是药剂，她心中有数不清的美食食谱，却苦于没有销售的方式。丹尼斯的酒馆就是一个十分不错的销售平台，并且此时他应当正好缺少能和多维尔酒馆竞争的小食。
那么，要不要合作呢？阿芙洛捧着微凉的海波杯，敛眉。
良久她轻轻开口对丹尼斯说道：“其实，我刚才是从多维尔酒馆那边过来的，丹尼斯先生。”
丹尼斯愣住，还没等他思考阿芙洛是什么意思，就又听到年轻的魔女对抢了他们生意的对家作着评价。“我觉得他们的东西也并不是那么的好吃。”
“？”对家的东西丹尼斯自然也早就找人买来尝过，分明是非常好吃，适合下酒又吸引人的食物，这都入不了眼前这位高阶法师小姐的眼吗？他觉得口中干涩。“可是阿芙洛大人，现在越霜城里一大半的人都认为那非常好吃，并且都冲着那一碟小小的豆子而去了。”
阿芙洛浅浅笑了一声：“如果我说，我手里有更多、更美味的食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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