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七章一个北京知青的话

像大庙大队这样的大户，到公社分油，那是要整整一天的时间的。

        早上长长地队伍出发，到下午天黑下来的时候才回来。站在村口等的人们，隔老远都能听到挑油回来的人兴奋地说笑声。

        等看到了队伍，人们很自觉的闪开一条人胡同。等到了大队仓库，大铁桶直接滚进去，水桶、瓦罐挑来的油，库房里有几个大水缸，开始排队进去把油倒进缸里。等到倒完了油，这些挑油的人，才是真正兴奋地时候，压在水桶、瓦罐上的高粱杆都不舍得扔掉，在油里泡了一天了，回到家还能滴下不少呢。所以都在轻快的笑声中，挑起担子回家空油去了。

        李正扬回到家，郭美英早就准备好了。在墙边放了一个盛油的瓦罐，把挑油用的水桶倚着墙倒空在瓦罐口上，空油。

        第二天一早，梁琼玉和孙柱子来了，梁琼玉拿着小本，兴高采烈地样子。孙柱子直接说“正扬，今天咱仨去收购站结下账吧，今年咱也不会再出去了”。

        李正扬想了一下，也是点头答应着。还没吃早饭，三人就奔公社去了。他们三人打了那么多兔子，虽然吃的不少，回来后还扔给武爷他们几只，但是卖掉的也不少。一只兔子去皮、内脏，小的接近两斤，大的差不多三斤，梁琼玉拿小本记得清清楚楚。总共卖掉了一百六十九只，是三百八十六斤。

        到了收购站，一说是哪个大队的，姓名，说清楚今年不打了，是来结账的。人家记得仔细着呢，拿本子一找就找到了，拿算盘噼里啪啦打两遍，得出的数据一样，再和梁琼玉记得数一对，这就算完活儿了。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姑娘，冷着脸，低头继续打着算盘。一会儿，不带一点感情色彩的声音传来“一共是三百八十六斤，收购价是八分，一共三十块八毛八”。

        这个数，对于李正扬来说，已经是很大了，所以也没有考虑什么。等梁琼玉接过钱，三人走出收购站，李正扬兴奋地玩笑着，照着孙柱子和梁琼玉脑袋，一人拍了一下说“叫你们两个小吃货，天天算计着吃，要不咱们还能更多”。

        三人顿时毫无形象地就在收购站门口，嬉笑着，打闹着，直到好半天累了，这才停下来。梁琼玉拿着钱说“三十块八毛八，咱们仨每人十块，那八毛八就给正扬吧，正扬出力是最多的”。

        孙柱子马上举手通过，李正扬的脸都笑成花儿了，说“什么叫都给我呀，咱们去联社买糖去呀。两分钱一块，不少呢。每人十几块，这不马上过年了么，装在口袋里，过年走在街上，看见孩子给一块，那多有面”。

        三人一商量，就去了联社，用那八毛八分钱，买了最好的，两分钱一块的糖。出了联社，先每人嘴里填一块。李正扬才说“柱子，你吃点亏，琼玉和我每人十五块，你十一块。因为我回家要给弟弟妹妹们，琼玉呢是女孩子，喜欢吃点甜东西。行不”？

        孙柱子也没多说什么，三人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下来。兜里揣着钱，装着糖，三人喜笑颜开，一路哼着小调就回村了。

        到了村口，五爷摇着他的三轮在村口等着呢。见三人回来，就摆手说“正扬，你过来，随我去一趟大队，让他们俩先回家吧”。

        到了大队部，李正扬见屋里还站着十几个人呢。以民兵连长赵小川为首，十几人都在冲着他笑。没等他说什么，武爷开口了“狗崽子啊，今晚交给你个任务。明天就是年二十三了，等年二十五六的大队杀猪，二十七八分肉。剩下一部分呢，准备腌制起来，往年咱们都是买盐，今年你给开了个好头，咱们今年不买了……”。

        不用再继续说了，李正扬当然明白了，这是要让他偷盐去。连忙把头摇的拨浪鼓一般说“不不不，这回打死我，我也不去了。我带着琼玉他们两个吃货，打了一冬的兔子，吃了一半，我还卖了十多块呢……”。

        话还没说完呢，武爷抬脚就在屁股上踹他一脚，笑嘻嘻的说“能的你，还不干？谁说让你卖钱了？啊？这是集体的任务，为了咱们大庙大队这个集体，今晚你必须去，要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正扬一咧嘴，吃了八个苦瓜似的。心想你拳头大，你说了算，到了你这里就是为了集体的利益了。没办法呀，只好答应下来。

        回到家，把卖兔子的钱交给母亲，又把买的糖块拿出来先是给了秀兰和明扬一人一块，那些也递给了母亲。

        吃过午饭，李正扬对郭美英说一声，大队今天有安排的活儿，晚上不回来吃饭，就走了。与赵小川带着十几个民兵，每人一辆自行车，每人一条口袋，就出发了。

        等到了盐场，天就快黑了。远远地看到那小山一般的盐堆，众人就停了下来，把自行车放倒，趴在草丛里，等着天黑后行动。

        等天完全黑下来之后，李正扬和赵小川两人先过去探探。等快到了盐堆的时候，一阵低沉的歌声传来：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

        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

        李正扬听着歌声，听着唱的人的口音，一下子站了起来，接着下一句也唱着走了过去。

        歌声好像明媚的阳光

        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

        ……

        李正扬唱着歌慢慢走了过去，看到盐堆上站着一个小伙子，一身黄军褂，七分的分头，脖子上一条围脖，披着一件青灰色的大衣。李正扬高声喊“同志，北京人吧”？

        歌声停了下来，人从盐堆上走下来，李正扬也是自然轻松地走了过去。其实轻松是装出来的，心里怕着呢。来人看起来比李正扬大不了几岁，看着李正扬，笑着点点头“同志，你……”。

        李正扬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说“我家在北京住过几年，这么说咱们半个老乡了，怎么，你是知青还是像我一样被发配这里的”？

        没聊几句，两人在盐堆旁坐了下来，开始攀谈起来。也就二十来分钟的时间，两人就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因为彼此有差不多的经历呀。这时，李正扬才发现知青手中拿着一本数学书。就问“怎么着，还学习呀”。

        “哈哈”小伙子笑了，说“同志，你要相信，我们的祖国不会一直这样贫穷，一定会富强起来。到那时，祖国的建设是需要文化知识的……”

        李正扬伸手捂住了知青的嘴，一把把他按倒在地上，四周转头看看这才说“我现在就在村里被孩子们说狗崽子了，你这些言论要害死我啊，我只不过是想来偷点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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